【国药维新】BioBAY殷建国：我的KPI是创新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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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观察报 记者 瞿依贤 实习记者 毕宇辰

编者按：中国的本土药企基本都以仿制药起步，而有革命疗效的高值创新药基本由外企垄断。近几年，这种现象逐渐被打破，一批本土创新药企正崭露头角。

随着2008年“重大新药创制”专项实施、2015年药物监管制度改革、2018年药品带量采购、港交所允许未盈利生物科技企业上市，科创板、创业板重点支持生物医药等政策的落实，本土创新药企迎来越来越多的发展机遇。

几年来，国内的创新药企在强大的自驱力以及政府和资本市场的支持下，走上国际舞台，也逐渐进入了创新药上市的良性周期并收获商业化的亮眼数据。

作为见证者和记录者，经济观察报将持续关注中国生物医药产业的发展和变革，对话这场大变革的亲历者。

本文为【国药维新】系列报道第十五篇，记录苏州生物医药产业园（BioBAY）的故事。

2023年12月中旬，殷建国从欧洲招商回来，这是他这一年第二次出国招商。

作为苏州工业园区生物产业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他带了园区招商部和合作部的同事，去了瑞士的巴塞尔，打算在瑞士建人才中转站；还去了英国的帝国理工大学和剑桥大学，考察当地的生命科学产业，签下了意向合作。

苏州工业园区生物产业发展有限公司是苏州工业园区管理委员会成立的国企，专门运营苏州生物医药产业园（BioBAY），这是一个在中国做创新药很难绕开的名字。

在科技部每年出的生物医药园区排名中，BioBAY连续几年和北京中关村、上海张江一起排名前三，甚至在一些子项上，BioBAY稳居第一。

“BioBAY跟北上的园区不一样，从一开始我们就融入了创业基因，引入小企业，慢慢起步。”殷建国这句似乎非常“官方”的话背后，是BioBAY作为地处苏州的生物医药园区，在与集全国资源的北京、上海同台竞争时，只能在招商、管理等方面做精细化运作，资源不够服务来凑，这或许是BioBAY稳居前三甲的原因。

BioBAY于2007年开园，至今汇聚了620家生物医药创新企业，近30家上市公司，三大重点产业集群分别为创新药物、高端医疗器械与体外诊断、生物技术。

从2021年起，国内的生物医药行业开始经历“资本寒冬”，至今尚未迎来春天。BioBAY也不例外，2022年下半年，和铂医药、基石药业、科望医药在苏州的生产基地都宣布了停产或转售的消息。

回过头看，殷建国认为，生物医药企业经历了一个摸索的过程，没有人能预见未来，在分工更加细化、日趋成熟的产业中，做研发的专注研发，做生产的专注生产，做CRO（合同研发组织）的专注CRO，整个产业也会更加健康发展。

生物医药园区有几个衡量维度——产值、税收、创新成果等，殷建国都想要，但他的KPI是要有创新成果，即从BioBAY走出来的创新药和创新医疗器械。

现在各地政府都在发力生物医药产业，兄弟园区越来越多，殷建国和同事接待过许多来考察、学习、交流的园区，他说自己会关注每一个生物医药园区的动态，并且乐见各个园区都发展壮大，因为产业规模做大之后，BioBAY也一定是“万紫千红”中的一员。

招什么商

招商是BioBAY的核心部门，但是在当前盈利预期减弱、资本市场低迷、企业融资困难的现实环境下，招商并不容易。

疫情放开后，殷建国把目光投向了欧洲。

瑞士巴塞尔是制药高地，诺华和罗氏的总部都设在此，拥有大批生物医药从业者，也汇聚了欧洲最顶尖的生物医药人才，并且瑞士的高校资源也很丰富，有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洛桑联邦理工学院等，这些都是世界顶尖院校。

殷建国在瑞士看到，除了巨头，当地做细胞治疗、抗体药物、小分子药物的小企业也非常活跃，还有中国企业在巴塞尔设立的研发中心，当地的产业园区和巨头公司都在做孵化器，大量人才和资本聚集在当地。

于是他想在欧洲设立一个人才中转站，这个人才中转站也是项目引进据点，可以为BioBAY的所有企业带来无数“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可能性，包括人才的引进和项目的引进，也包括项目的“出海”。

比如创新药之外，瑞士还有一些功能性食品公司，他们对中国这样一个庞大市场兴趣浓厚，并且对中国的CDMO（合同研发生产组织）服务有需求，也希望到中国考察合适的管线标的。

在英国的剑桥地区，殷建国看到围绕剑桥大学的生命科学领域成立起来的一大批项目，也希望把他们的创新项目引入苏州、引入中国。因此，BioBAY也跟剑桥大学代谢研究中心达成意向合作。

当然，出国招商只占招商工作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时候，BioBAY还是在国内招商。殷建国直言，2023年的招商工作比2022年更加严峻，主要原因是“市场上的钱更加保守，人们创业的意愿更低”。

BioBAY应对当下这种严峻情况的做法是，一方面，对已经入驻的存量企业有更多支持，帮助这些企业链接更多的海外BD（商务拓展）资源，尤其是对接跨国企业，吸引后者关注园区内的创新产品。

其次是加大跟基金的对接，大浪淘沙的时候，真正的好产品还是有基金公司愿意投资的。

生物医药产业园区的招商重点，跟随产业变化而变化。BioBAY早年的招商以小分子药物、仿制药为主，后来侧重到抗体药物、细胞治疗和基因治疗药物。近几年则引入了核酸药物项目、mRNA项目等等。

在保持传统优势项目的基础上，BioBAY现在也非常关注人工智能、特异性抗体，甚至还把目光扩展到整个抗衰领域，包括功能性食品等。

“所有跟生物医药相关的都是我们的聚焦方向，这是一个完整的产业链。”殷建国说。

融资难

殷建国的微信通讯录覆盖了园区大部分企业负责人，这种联系是高频次的。他办公室的门一直保持在敞开状态，企业可以直接到办公室找他，也可以相约在BioBAY楼下的咖啡馆BioCAFE。

最近一段时间，企业跟殷建国讨论最多的问题是：融资难，难融资。

始于2021年中的生物医药“资本寒冬”很快席卷整个行业，这既有全球性周期性变化的影响，也有国内竞争激烈、行业前期存在泡沫等原因。以往，一家创新药企的创始人可以在BioCAFE喝一杯咖啡的时间里见几位投资人，现在的BioCAFE尽管还是人员和信息的集散地，但是交流频次和信息密度都已经降低。

怎么走出寒冬？在殷建国看来，目前最行之有效的出路还是加大对外合作力度，其次是降本增效，最后是通过合作的方式减少成本，他希望有更多资本参与投资BioBAY的企业。

最近的好消息是，1月2日，园内企业宜联生物牵手罗氏，针对宜联生物一款下一代抗体偶联药物，罗氏将向宜联生物支付首付款及近期里程碑付款5000万美元，另外还有包括里程碑付款在内的近10亿美元潜在收入。

1月5日，英矽智能与美纳里尼集团达成一项授权许可协议。美纳里尼将获得英矽智ISM5043的全球独家开发和商业化权益，合作交易总额超5亿美元，包括1200万美元的首付款。

此外，麦锐克生物近期完成数千万元天使轮融资，纽伦捷生物近期完成数千万元Pre-A轮融资。

跟近期的跨国药企频频出手收购国内Biotech一样，这些都是“寒冬”之下的好消息，但是更大、更广阔的现实是，大多数的Biotech还没有找到退出路径。

2023年底，阿斯利康收购亘喜生物，亘喜生物或成为国内第一家被收购的Biotech。第一家被收购的Biotech出现了，第一家倒闭的Biotech还会远吗？

殷建国认为，按照行业客观发展规律，一定会有倒闭的Biotech出现，BioBAY园区内的企业也不例外。

“行业往前发展，创新型企业死掉是很正常的事情，BioBAY不可能也不会违背这个行业规律，所以2024年会有企业倒闭，之后也一直会有，实际上每个行业都这样，需要改变的是大众的认知。”

在他看来，一家制药公司不一定要有药厂，所谓真正的好药是氨基酸序列、化学结构式、数据、知识产权，这些才是一家制药公司的核心。融资越难，越需要强有力的研发数据帮助自己穿越周期。

春节前，殷建国打算在园区里组织一次活动，力求把每一位企业的相关负责人请到，他觉得企业与企业之间多交流，会打开更多的可能性，也是相互缓解焦虑的方式之一。

发展历程

殷建国与BioBAY的结缘始于2006年，当时的他作为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受邀参加BioBAY的奠基仪式。近二十年前的BioBAY，没有实验室、生产基地、大学、医院，只有一片泥泞的土地。

主办方给每位参加仪式的人发了一双高筒胶鞋，殷建国和其他人一起穿着胶鞋、踩着石子路到达奠基仪式的现场。

今天的BioBAY，已建成151.5万平方米、在建约196.5万平方米，目前已经有一期、二期、三期在正式运转，最新的五期也已经启用。

过去十多年来，国内的生物医药产业实现了跨越式发展：几千名生物医药领域科学家回国创业，进而吸纳大批专业人员就业；创新药数量大幅度增加，2011年以来中国批准上市的创新药510个品种，本土企业创新约占其中的三分之一；生物医药研发质量也大大提高，近三年国内研发企业平均每年有30个品种对外授权……

生物医药产业园区也成了炙手可热的产业，许多二三线城市，甚至有县城都开始做生物医药产业园区。

殷建国说，各地有各地的资源禀赋和优势，生物医药产业是苏州的“一号产业”，不仅仅是卫健委和药监局，苏州的其他部门包括工商局、环保局等，很多领导和工作人员都能把做药的全流程讲清楚，他们对企业和企业家非常了解，这是苏州的优势。

苏州相对弱势的地方是医院资源，做创新药高度依赖在医院开展的临床研究，苏州的医院资源相比北上广是弱势，这困扰了殷建国挺长时间，最近他似乎找到了解决办法。

苏州市立医院是苏州最大的医疗集团，现在与BioBAY密切合作。医院的人到园区工作，园区的人到医院共建临床试验办公室，苏州市立医院全面承接园区内企业的临床试验。殷建国说，最近苏州市立医院临床业务增长了好几倍，科研实力也得到提升，这是双向互惠的合作。

细数BioBAY的发展，是跟随园内企业而发展的。BioBAY现在的办公楼是园区刚起步时的孵化楼，殷建国和同事的办公室都是当时的小型研发实验室。起步的时候，大部分企业有实验室就够了。

等到企业进入中试阶段，BioBAY就开始造中试厂房；再后来企业进入商业化生产阶段，BioBAY开始提供基础设施，水电气、蒸汽、环保处理设施，建专业的废弃物、危化品仓库等。

等到近两年，大部分企业的需求不再是硬件设施上的需求，更多的是人才需求、供应链需求、资金需求、外部合作需求等。

苏州工业园区生物产业发展有限公司现在有200多位员工，分为项目引进、项目服务、物业管理、生产安全、临床注册、商业、人力资源等部门，超过40%有生物医药背景，不少有海外留学背景。

殷建国认为，资本寒冬总会过去，园区也会帮助企业寻找资本，一起穿越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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